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汪奶奶說,再過兩個月,她就80歲了。
冬日上午十點,運河畔拱宸橋的東頭,一塊能曬得到太陽的地界兒,汪奶奶坐在一張小馬扎上,邊上鋪張塑料紙,上面擺著三五雙繡花鞋墊,不過,老人家似乎壓根兒沒什麼兜售意願,仿佛只是為了出來曬曬太陽看看風景。
她眯著眼睛,運河裡駛過的船隻,馬達和水流,讓她出神凝望。
細看她那些鞋墊,針腳齊整,但花紋卻並非完全對稱。“自己做的。”汪奶奶說,她在這運河邊住了一輩子。現在兒女早就成家立業,前年老伴過世後,兒子說讓她搬去城西一道生活,汪奶奶去住了一年,現在卻又回來了。
“捨不得,有感情的。”汪奶奶說。她說的是身邊這座橋——這座她和老伴無數次晚餐後散步的橋,也是橋下流水潺潺的運河——這條她從小到大看遍繁華也閱盡落寞的運河。
汪奶奶說:“我才不信,如果不是因為今年運河申遺成功了,哪裡會有這麼多人想到關心這裡。”在這樣的坦率,其實是另一種仿佛揚眉吐氣的自豪。
現在延安路的熱鬧,在汪奶奶看來,跟當年運河畔拱宸橋邊的熱鬧相比“真當是毛毛雨”:這裡有過杭州最多的茶樓,所有坐船沿著運河來的生意人、進香客都是在這裡落腳休整;這裡也有過杭州最多的戲院“天仙、陽春、榮華、福仙”,戲院里還放過杭州最早的電影;這裡曾是杭州第一條無軌電車1路車的終點站,“那個時候電車開通,去坐車的人比現在坐地鐵的人還要多。”;這裡也曾是杭州的工業中心,“杭棉”、“杭印”、“杭絲聯”、“浙麻”這些工廠都在橋西,“那個辰光,一到下班時間,拱宸橋上就全是人。”
汪奶奶念叨著那些過去的事。此刻在汪奶奶臉上的表情,杭州歌劇舞劇院院長崔巍在採風的過程里,一定在許多人的臉上見過許多次。
三年前,崔巍決心以運河為題材創作一齣全新的舞劇。這個以“快手”著稱的導演,這一次用足了整整三年的時間。
今年5月,舞蹈劇場《遇見大運河》在杭州大劇院舉行了首場公演。而就在公演1個月後,運河申遺成功的消息,讓崔巍決定和她的舞蹈團來一次“說走就走”的巡演,在這個全民娛樂的時代里,她們想索要一個答案。
“你說的這個表演,我看過。”汪奶奶說著,指了指拱宸橋,“就在這個橋上。”說著,又轉身指了指另一面運河博物館門前的那片廣場,“還有那個廣場上。”
那是為了慶祝運河申遺成功,崔巍與錢江晚報聯手,用《遇見大運河》中的選段做的一場“快閃”活動。
汪奶奶還用了同一個形容詞,形容在運河邊那個有許多孩子念詩的下午。
“幾個伢兒穿了一樣的衣服,衣服上還有太陽花的。一起讀課文,毛髮靨類。”汪奶奶說,“就是他們老師有點奇怪,戴個墨鏡。”
她不知道,那個她口中“戴墨鏡的奇怪老師”,是著名詩人北島。那個下午,北島和孩子們一起朗誦了他41年前寫的《一束》。當那個眼睛明亮的領讀男孩兒,怯生生地問北島:“我以後可以寫詩嗎?”時,北島溫和地笑答:“這,我也不知道”。
10月下旬,運河邊開起了盛大的廟會,汪奶奶說,前段時間的廟會開得很是熱鬧。
“小辰光同阿爹去聽戲文”的情景,在汪奶奶的腦海裡已猶如泛黃的老照片般模糊不清,但那時的興奮和快樂的感觸卻並不會被歲月消解。廟會上,她遇到了曾經的老鄰居和老工友,在依依呀呀的戲曲聲中,她們感到,有些什麼已經歸來了。
(原標題:老河新流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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